粤港澳大湾区是我国开放程度最高、经济活力最强的区域之一，也是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支点，而海南自由贸易港则是我国新时代对外开放的鲜明旗帜和重要开放门户。近年来，粤港澳大湾区和海南自贸港不断加强战略协作，这也意味着两大国家战略的叠加放大。今年是澳门回归祖国25周年，澳门作为我国的特别行政区，又是粤港澳大湾区的中心城市之一，那么当澳门遇上海南，能够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从对望到 “双向奔赴”，双方的融合联动如何做到互利共赢，又有哪些发展前景？南海之声专访澳门区域经济研究会理事长余渭恒先生和海南省开放型经济研究会会长李世杰先生，共同关注琼澳合作。

琼澳合作，有哪些区位优势？

记者：在两位看来，作为粤港澳大湾区中心城市之一的澳门，和作为我国对外开放新高地的海南，二者之间的合作有哪些区位优势和制度优势？互补性又体现在哪里？

余渭恒：我本人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澳门人。提到澳门的优势，我想澳门是一个很独特的地方。虽然我们土地面积非常小，可能在内地来说，我们的面积只相当于一个非常小的城市，但是我们有很独特的优势。首先是一国两制的制度优势，今年是澳门回归祖国25周年，在一国两制的制度下，澳门人生活既可以保持原有的风貌，又有一些好的改变。其次是营商环境方面的优势，澳门属于国际化程度比较高的自由港，还有国家赋予澳门的一中心（世界旅游休闲中心）、一平台（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一基地（以中华文化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的定位。对澳门来说，这是很好的战略定位。

海南和澳门都属于泛珠三角区域，在粤港澳大湾区的辐射和海南自贸港政策的带动下，双方的发展空间是非常充足的。

李世杰：海南地处中国最南端，是中国面向东南亚和两洋（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重要门户，其海洋资源，特别是深海资源比较丰富。海南形成了“四方五港”的港口布局，大多数的港口具备比较好的基础条件。同时，相比澳门而言，海南的土地资源是比较丰富的，陆地面积3.54万平方公里，可以为产业的发展提供足够的空间。当然澳门的地域和地缘优势也很明显，澳门地处珠江口的西岸，是我国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而且澳门在长期发展过程中，也形成了比较发达的服务业体系。

从区位上看，海南和澳门有很好的互补性，两地之间可以加强产业层面的互动。同时，海南还可以借助澳门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地位，推动海南国际旅游消费中心的建设。海南和澳门也可以在地缘层面上有更多互动，包括两地市场的共同开拓、两地民众的更多交流、两地产业业态的相互促进等等，这些都为两地在未来能够有更广阔的发展奠定很好的基础。

（海口骑楼老街和澳门大三巴牌坊 来源：视觉中国）

强强联手，旅游产业如何协同发展？

记者：说到澳门和海南，大家可能都会想到旅游业。澳门和海南都是全国乃至世界知名的旅游目的地。在旅游方面，海南和澳门可以开展哪些方面合作？

余渭恒： 大家对澳门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旅游博彩业，其实澳门在旅游方面已经有了很大改变。自从澳门明确要建设世界旅游休闲中心以来，澳门的旅游发展已经是包罗万象了，非常多元。我们也希望可以在旅游层面带动更多合作，比如说“旅游＋体育”、“旅游＋文化”、“旅游＋会展”等等。我们提出的“1+4”经济适度多元发展策略，其中的“1”就是指综合旅游休闲产业，希望它赋能高新科技产业、大健康产业、现代金融业以及会展商贸和文化体育等。

澳门有很多五星级酒店，五星级酒店数量有二十多家，比伦敦还要多，在硬件设施方面是非常有优势的。近年来我们正在做大演唱会经济，因为澳门的场馆越来越多，可以做很多大型的演唱会，邀请很多国内外知名歌星乐队来表演，这也丰富了澳门的世界旅游休闲中心的内涵。另一方面就是体育。因为这些场馆除了开演唱会，还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改成其他的用途，举办一些体育赛事。比方说WTT（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还有一些排球赛，篮球赛，还有澳门马拉松等等。所以澳门在“体育之城”和“演艺之都”的定位方面，也做了不少的工作。

讲到海南，海南本身的旅游资源也是很丰富的，有很多优质的综合度假村，其中包括带有高尔夫球场的度假村等等。我觉得澳门和海南可以考虑联动，比如，未来港澳地区与海南之间能不能搞一些邮轮旅游的联动体验呢？也就是可以把一些国际旅客实现一程多站的安排，比如说游客可以从港澳地区坐船，一直坐到海南，这样会给游客带来更丰富的体验。我们知道很多朋友以往来澳门逗留的时间不多，觉得澳门地方太小了，去一两天可能就差不多了，可是现在的澳门正在不断地丰富游客的旅游体验。如果可以让游客乘坐邮轮从港澳地区到海南旅游，这其实很适合那些时间比较充裕的、年长一点的银发族旅游者，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和体会。

李世杰：澳门和海南在旅游方面有很多合作空间，而且有很大的互补性。在旅游资源方面，我们知道海南是一个热带海岛，有丰富的海岸线、有热带海岛风情、有热带雨林生态自然环境，以及本地的黎苗文化等元素。而澳门既拥有世界文化遗产，又是一个现代化的国际都市，是一个非常有特点的地方。所以说，澳门的旅游资源和海南的旅游资源是高度互补的，这是两地之间“一程多站”旅游产品会吸引游客的原因。

另外，在旅游客源地方面，海南的客源主要是中国内陆省份的游客，也有一些来自日韩俄罗斯以及东南亚等地游客，而澳门的游客则更加多元化。因此在客源地方面，海南和澳门也有互补性，这为两地之间搭建这种一程多站的旅游产品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根据我的观察，海南与澳门的一程多站的旅游产品推出以来，已经取得了比较积极的效果。一方面我们调查发现，很多游客对这种旅游产品的关注度正在提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另外一方面，澳门和海南之间的旅游合作开始加强，主要体现为旅游业界的融合，双方在旅游产品设计、市场推广以及客源地推送等方面已经开始合作；有一些旅行社和行业协会开始通过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等方式进行实质性的推动。

（澳门城市风光  来源：视觉中国）

医疗康养 ，大健康产业如何共同发力？

记者：澳门目前正在推动经济适度多元发展，大健康是重点发展的产业之一。而海南也正在推动“医疗+康养+旅游”的融合发展，尤其是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已经成为海南自贸港吸引海外医疗消费回流的一张亮丽名片。那么在大健康和医疗旅游方面，澳门和海南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呢？

余渭恒：大健康产业也是我们澳门的一个重点产业。在过去，大家对养生没有那么重视，可是近几年，随着相关设施的完善，尤其是澳门协和医院（协和医院澳门医学中心）的启动，大家也开始思考做一些医疗养生旅游的项目。

刚才提到，澳门有很多五星级酒店，还有很多综合度假村，它们的硬件是很棒的，很适合跟协和医院（澳门医学中心）或者其他医疗机构做一些属于养生型的旅游，这些设施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有效利用。海南在医疗康养方面，现在也是在积极推动。我想两者之间的合作，可能需要企业和政府层面，在医疗标准等行业标准方面多去交流、多去对标，让两地的协同发展更有互融性。

要做好这件事情，康养旅游的品质就要首先得到保障，游客才会有信心选择澳门和海南作为养生旅游的目的地。现代社会面临老龄化问题，民众对于养生是非常有需求的。我们要在硬件方面多去利用，做好调配，这也将有助于我们澳门的“1+4”产业的发展。

李世杰：海南在医疗康养方面这些年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海南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是中国唯一的“医疗特区”，享有“特许医疗、特许研究、特许经营、特许国际医疗交流”以及真实世界数据应用试点等一系列特殊政策，基本实现了医疗技术、装备、药品与国际先进水平“三同步”。

海南独特的自然风光以及适合病人休养康复的特殊气候条件，再与高端国际医疗资源相融合，形成了康养和旅游深度融合的创新产品。比如，我看到一些市场主体所推出的“海洋疗愈”之旅、中医中药养生之旅等多元化产品。近些年，在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还推出了一个旅游营销联盟，将旅行社、研究院、银行，保险等机构整合在一起，打造了具有博鳌乐城特色的医疗旅游项目，通过各种形式向社会推广，提升了区域的知名度。

（海南风光 来源：视觉中国）

教育科技，知识和人才如何流动？

记者：目前，海南正在建设国际教育创新岛，推动教育回流，打造教育开放发展新高地。比如，海南陵水黎安国际教育创新试验区，在吸引海外优质教育资源方面做出了很多的努力和尝试。而对于澳门来说，由于有语言、文化等方面的优势，也吸引众多学生前来深造。在您看来，在教育和人才培养方面，海南和澳门有哪些合作的机会？在高科技领域，琼澳两地应该如何挖掘合作潜力呢？

余渭恒：澳门回归祖国25年来，在教育方面一直不断进步。2007年特区政府就实行幼儿园到高中的15年免费教育。这是一个非常惠民的政策，降低了澳门家庭的教育负担，也可以确保澳门每个孩子都可以享受到高品质的教育资源。在高等教育方面，也提供了很好的支撑。澳门近年来大学升学率表现是非常好的，升学的渠道也很多。在国家的关爱下，澳门每年保送到内地知名高校的名额是非常充裕的。澳门本身的教育也比较跟国际接轨，学生申请到世界知名高校的机会是很大的。

在过去，澳门高校的学科建设可能相对没有那么齐全，但是近年来，无论是医药大健康的科系、理工科系，还是高新工程的科系，我们都比较齐全，也有助于推动“1+4”产业的发展。值得一提的就是澳门大学、澳门科技大学等高校，在全球的高等教育机构的排行榜上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未来，澳门可以加强跟海南之间的合作，输出专业人才尤其是优秀的旅游管理人才，到海南进行学术交流，促进两地的共同发展。我们也期望未来澳门有更多的科研项目，可以和内地合作，共同打造更多的高质量名片。

李世杰：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海南近年来在包括种业、深海、航天、绿色等科技领域中有重要的突破，也形成了一定的科技优势。在我看来，在海洋领域中，海南与澳门之间尤其有合作潜力。海南这几年在深海探测领域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建设了很多国家级的深海科研平台，汇集了大量专业人才来从事深海探测、深海遥感和海洋资源开发。我注意到，澳门的高校这些年在包括像海洋生态修复等方面也有重要探索，在海洋信息科技等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所以两地可以在海洋领域共同合作，开展一些依托南海的深海资源相关科研活动。此外，在人工智能方面，两地之间还可以依托各自的旅游资源，开展智慧旅游方面的合作；通过推动旅游相关技术的深度融合、AI技术的深度融合，联合开发包括像智能导览、旅游大数据共享平台等产品。

（澳门城市风光 来源：视觉中国）

金融创新  现代服务业如何共同做强？ 

记者：现代服务业是海南的一个主导产业，也是澳门的优势所在。在现代服务业方面，您认为两地有哪些可以深入合作的领域？

余渭恒：澳门的现代服务业可以说是比较先进的。除了澳门一直以来的累积以外，还有国家政策方面的扶持，比如今年10月签署的《关于修订〈《内地与澳门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服务贸易协议〉的协议二》，对澳门的现代服务业又提供了更强的支撑。

目前，海南跟香港的合作还是发展比较快的，在三亚建立了示范区（琼港经济合作三亚示范区），所以我觉得未来澳门也可以推动类似于香港的这种做法，在海南成立类似的示范区，围绕澳门的“1+4”产业去布局。希望可以在示范区内用到澳门的一些经贸规则，实现两地之间的合作。我认为，未来海南和澳门之间要更多联动，共同应对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

李世杰：我认为两地之间在金融领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海南自贸港现在已经开始落地EF账户(多功能自由贸易账户)，在账户体系下可以实现资金跨境自由流动。而澳门发展特色金融有一定基础。这为琼澳两地在金融领域推动金融产品创新、共同开发国际金融市场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当然在推动合作的同时，也要加强两地之间金融监管方面的交流和合作。

此外，还有在会展服务领域：海南自贸港吸引了很多国际级别的会展，包括消博会、博鳌亚洲论坛年会在内，每年有很多大型论坛、大型展会在海南举办。而澳门在国际化、专业化的展会方面也有非常成熟的经验和国际影响力。因此，两地之间要相互加持、相互赋能，共同合作办展，通过推动会展资源的深度整合，来共同打造能够为两地赋能的会展品牌，从而吸引来自全球的参展商，共同推进两地会展经济的发展。

（海南风光 来源：视觉中国）

琼澳合作，未来前景如何？

记者：两位认为，琼澳合作会对两地的发展以及中国经济发展提供哪些助推作用？琼澳合作前景如何？

李世杰：无论是粤港澳大湾区还是海南自贸港建设，都是国家重大战略。琼澳两地合作对于国家重大战略的支撑，意义是非常大的。我们知道，当前全球经贸充满不确定性；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国对外经贸形势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而国家层面希望通过海南自贸港、通过粤港澳大湾区的区域联动，向世界展现中国对外开放的决心和信念；同时通过这两个地方来连通世界，搭建中国内外双循环的格局。所以，从这个层面上看，琼澳两地之间应当精诚合作，共同为国家重大战略落地提供支撑。海南和澳门的合作，还有助于打造地区经济新增长点，因为双方有不同的贸易伙伴，这些贸易伙伴的叠加，可以为我国外贸格局的重塑提供支撑。

余渭恒：从微观的角度来说，两地合作也为青年人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的空间。尤其是澳门，培养了很多旅游管理人才，海南可以为他们提供很多创业就业的机会。因此我认为，两地之间的民间交流和商贸交流，确实值得多做建设，多搭渠道。

明年对海南来说很重要，同时也是澳门重要的历史节点，两地合作前景非常值得期待。我认为两地之间的合作大有可为，也希望未来可以在不同的领域推进两地合作。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通过澳门与内地的合作，可以更好地把澳门融入到国家发展大局，也让我们澳门的市民，尤其是青年人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有机会去参与国家建设，成为这个时代的见证者、实践者。